冬日清晨
冬日清晨。鐵壺口上冒著縷縷白煙,在凝凍的寒氣中,更顯
得暖呼呼的。
長火缽,令人懷念。
牧口紀念庭園的涼亭裡,也擺設著長火缽。
誠心誠意的雙手合十,進入這「牧口竹林亭」,連灰燼都整
埋得井然有序,火炭還是備長炭!
懷著感念的心,與妻共進亭中,鄉愁充塞心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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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昔,火缽乃為民生必需品,後來才改為火爐、電暖器
設備,漸漸的人缽再也見不到蹤跡了。僅在烤鰻店、燒烤屋
才能見到炭火。
唯有炭火,才能讓心裡燃起暖暖情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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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外返家時,就會趕緊到火缽上烤烤,暖暖雙手。然後一
陣陣暖意,就會慢慢的從手.臉、傳至整個身子。
覺得不夠暖和的話,再用火鉗夾出埋在灰燼的木炭,一經
吹氣,火苗又再度竄出。木炭的最深層處,開出一朵朵的艷
紅火苗,有時還夾帶著藍色火焰。
如果過於炎熱,陶器的火缽是不能觸碰的,所以就將炭埋
入灰燼中來調節溫度。
相當的具有人性化吧,一般的電器是無法與之對談的,而
卻能與炭火產生對話。
紅艷艷的火苗,很快就化為白色的灰燼,無聲無息間,就
好像在教尊我們生死的哲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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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友人來訪時,自然而然的就會圍聚於火缽前。煙蒂殘殼
雜相林立於火缽灰中,聲浪喧嚷的交談著。
火缽可說是團圓的場地,更是「小型的社交場合」。每個人
圍攏著火缽,面對面的坦誠相照,在火光的映照下,不僅看
得清楚雙方的表情神色,連感情似乎也毫不隱藏似的。可惜
的是,如今已喪失這種人與人交流的微妙文化了。
寒冷冬日,有客來訪,一定會招呼客人到火缽旁,並重添
炭火,深恐招待不周。
戰爭期間,木炭買賣有所管制,我記得當時一袋要一塊十
幾文錢。當炭鋪的人送來時,還會用專門鋸炭的鋸子,切成
短短小小的木炭,以備使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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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缽也是「簡易的廚房」,炭火上架著小鍋,慢慢的燉煮
著,還可保溫。正月時節,還可在網上燒烤著方形年糕。而
平日都僅放置水壺及鐵壺。
一片靜寂中,發出咻、咻的水沸聲。細火慢燉的燒鍋中,
突然發出咕嚕嚕的沸煮聲。
從前生活的音聲,有著相當深沈的含意。不管任何事,都
需要經過時間細細的煎熬。生命也需要沈緩時間的包容。在
那個陳久歲月裡,「時間就是金錢」不是那麼重要,相反
的,「時間就是生命」才是真髓。
我年少時候,常常一個人抱著火缽,窩在房裡看書。
找他常常在灰燼上用火鉗寫寫字、攪拌,或是攤平灰燼。
時光靜靜的流逝間,有時炭火會發出爆裂聲,燃盡的木
炭,還會發出劇烈的聲聲來。
木炭不僅在燃燒,是整個生命的燃燒,那是能滲入心靈安穩
的火苗,也是慰撫人心的火苗,能照亮內心一隅的陰暗面。
有時會映照出內心思緒,寂寞時分能加以照明,願望實現時
更能輝映,深埋灰燼的火苗,就像是沈埋於長久煩惱間,悶燒不已。
熾熱的火苗,表現出生存的苦惱及愛戀,就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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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顧過往,火缽中也似乎看得見自己的生活方式。
浩瀚宇宙中,從人的出生、死亡,能在瞬間感受到自己的存在。
這種感覺,常會在日常生活的無意間,換化成黃金時辰、
轉化為詩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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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著名詞人芭蕉有句詩說,「所見處處皆花,所聞處
處皆月」(笈之小文),就是在說明一心一意追求事物的美好境地。
不管看到什麼都梵得是簇簇團花,不管想到什麼都覺得是
閃耀月光。心能隨之開放,這個世界就能事事如意。
相反的,如果心已枯死,看到花,會覺得不過是植物的某
一器官,而風不過是流動的空氣罷了。
如此一來,許多的寶物就會在不自覺中消失。甚至不曾把
握今朝,任由時光流逝,而虛度一生。
火缽能探見人心、更是拓廣心靈世界的「詩情之箱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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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生活便利,能夠靜靜端視己心的時光,已委實無多。
所有的時間已縮減,相反的卻回不去過去心靈餘裕、緩慢步
調的生活了。
「豐富的生活」為何?
難道不就是每天都能挖掘出許多美好的事物嗎?充滿詩情
畫意的生活方式嗎?
投射在涼亭的晨光,漸漸西斜,陰影漸次改變。
南部鐵壼,軌好像思索中的哲人般.五德皆具端坐於前。
1999年於匈牙利布達佩斯國立美術館舉辦SGI會長的攝影
展時,蒞臨觀賞的來賓中,歐洲科學藝術學院,匈牙利代表
格歐魯克.貝得斯教授表示:
「池田先生能在日常生活中傾注感情於不經意的事物,將『美』
發揮得淋漓盡致。對於任何事物都抱持肯定的心態來接受,
從中『創造出價價』。」
德國攝影家福朗克.多德先坐也談到:「池田博士的作品
中,以詩情、哲學來表現出人性生活面;其作品極富個人色
彩,令人感受到宇宙的浩瀚。」
(編輯自2000年2月13日聖教新聞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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